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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巴塞罗那电 - 这些天，巴塞罗那头上戴着两顶帽子，而且并不怎么舒服。
一方面，巴塞罗那是国际化都市，曾经是奥运会的主办地，而且全世界最著名的足球俱乐部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F.C. Barcelona，简称巴萨）就坐落于此。它就像磁铁一样，每年吸引着 1000 多万游客。大城市对全球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影响与日俱增，从它身上就可见一斑。
另一方面，巴塞罗那是西班牙躁动不安的东北部地区加泰罗尼亚的首府，也是加泰罗尼亚独立运动的神经中枢。在反对者的口中，加泰罗尼亚独立运动被描述成了狭隘、排外、民族主义的闹剧。
西班牙政府已经表示会采取紧急措施遏止加泰罗尼亚的独立运动。不过要说起这场运动给哪个城市造成的影响最大，那就非巴塞罗那莫属了。在巴塞罗那，独立议题促使人们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并就国家忠诚和身份认同掀起一场激烈的讨论。自从英国公投脱欧之后，人们还未见过如此紧张的社会形势。
在西班牙巴塞罗那的街头，可以看到加泰罗尼亚独立运动的旗帜。从很多方面来讲，与地区内其它地方相比，加泰罗尼亚独立的问题对巴塞罗那居民来说，要更为复杂。图片版权：David Ramos/ Getty Images
简而言之，人们很焦虑。而在这些人当中，第一个就是巴塞罗那左翼市长阿达·科洛（Ada Colau）。虽然她此前宣布支持加泰罗尼亚独立，不过近来又改口说，不倾向于脱离西班牙。本周她在接受采访时说：“巴塞罗那是一个非常多元化的城市，人们持有很多不同的看法。”
巴塞罗那是很多分离主义者的大本营，所以严格来说，它与伦敦没有可比性，后者在英国脱欧公投中倾向于留在欧盟。科洛说：“不过如果和处在加泰罗尼亚中心的居民相比，巴塞罗那并不算是支持独立的一派。”
市长科洛说，西班牙政府出动警力，暴力阻止加泰罗尼亚人参与 10 月 1 日的独立公投，其所作所为让她非常震惊。她认为，加泰罗尼亚拥有自决的权利。
不过她个人对加泰罗尼亚独立运动的态度又有别于加泰罗尼亚自治政府领导人卡莱斯·普伊格蒙特（Carles Puigdemont）的观点，后者以加泰罗尼亚独立为终身理想，他本人来自位于巴塞罗那东北部约 100 公里处的一个小城市赫罗纳。
科洛表示，巴塞罗那是西班牙的经济重地，接收了来自国内各地大量外来人口。与加泰罗尼亚其它地方相比，巴塞罗那更具“国际化大都市”视野。
她说，“代表未来”的是城市，而非民族国家。“我是巴塞罗那市民，是市政专家。这也是我是在市政厅而不是在加泰罗尼亚自治政府工作的主要原因。”
加泰罗尼亚自治区 10 月 1 日举行的全民公投，作为反映公众情绪的晴雨表，其效果大打折扣。虽然官方数据显示参与投票的选民 90% 支持独立，不过由于遭到西班牙法庭的明令禁止，以及西班牙政府的武力阻拦，当天只有约 43% 的选民参与了投票。
当然，大部分反对独立的人士没有任何动力冲过警方的重重阻力去参与投票。不过对投票结果的分析显示，在巴塞罗那大都市地区，反对票的投票率为 9.8%，虽然这个比例仍然比较低，不过相比于巴塞罗那以外地区 4.7% 的投票率，已经超出后者一倍不止。
位于巴塞罗那市中心的兰布拉大道，受到世界各地人们的喜欢。巴塞罗那与加泰罗尼亚其它地区相比更加多元。图片版权：Chris McGrath/Getty Images
巴塞罗那最近还举行过一场支持留在西班牙的大型集会，这和加泰罗尼亚的大部分城镇形成鲜明对比，那里甚至连一面西班牙国旗都找不到。
巴塞罗那自治大学（Autonomous University of Barcelona）政治学教授奥里奥尔·巴尔托梅斯（Oriol Bartomeus）说，加泰罗尼亚本质上可以划分为三类。
他说：“首先，中小型城镇是一类，那里的人们大都支持独立；然后环绕在巴塞罗那周围的那些城市属于另一类，那里的人们在家中大多讲西班牙语，独派所占的比例相对较低。”
他又继续说：“最后巴塞罗那自己是一类，那里支持者与反对者皆有。”
民调结果说明，巴塞罗那生活着大量来自西班牙其它地区的外来人口，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其对独立运动的态度更为多元。1960 和 1970 年代，安达卢西亚和埃斯特雷马杜拉等地区曾有大批人口迁往巴塞罗那。
7 月，加泰罗尼亚自治政府资助的民调机构 Center for Opinion Studies 发布了一份研究报告。据这份报告显示，在土生土长的加泰罗尼亚人（即在加泰罗尼亚出生，且父母也均出生于加泰罗尼亚）当中，有三分之二以上支持独立。
相比之下，在加泰罗尼亚以外地区出生，或父母至少有一方在加泰罗尼亚以外地方出生的加泰罗尼亚居民，有约三分之二的人希望加泰罗尼亚留在西班牙。
位于巴塞罗那的诺坎普球场是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的主场。巴塞罗那俱乐部是全世界最知名的足球俱乐部之一。图片版权：Emilio Morenatti/美联社
在巴塞罗那的城市边缘，连绵起伏的山丘形成环抱之势，其间坐落着一个名为 Trinitat Nova 的社区。到这个社区走一遭，以上观点就不言自明了。
Trinitat Nova 修建于 1960 年代，专门供从西班牙其它地区迁居到巴塞罗那的外来人口居住。这里支持独立的旗帜相对较少。
33 岁的女销售员阿罗阿·罗加（Aroa Rocas）支持加泰罗尼亚独立，而她的母亲则持反对意见。罗加的母亲出生于西班牙西部地区，是一名清洁工。罗加说：“现在很难在这里找到 100% 的纯加泰罗尼亚人。”
她又说道：“如果西班牙政府允许我们合法投票，那么反对独立的人可能会赢得公投的胜利。”
在这些不同的派别之间进行协调是个颇为微妙的过程。在巴塞罗那所有想要两面讨好的机构当中，要数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最不得人们的欢心。
长期以来，加泰罗尼亚都是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的核心身份标签。俱乐部体育场的标志以加泰罗尼亚语为主要书写语言，而该俱乐部的主席乔赛普·玛利亚·巴托梅乌（Josep Maria Bartomeu）针对西班牙政府在最近的公投活动中对待加泰罗尼亚选民的方式表示了严厉谴责。
巴塞罗那已举行多场反对独立的大规模集会，这与加泰罗尼亚的其它地区形成鲜明对比，在那里甚至连一面西班牙国旗都看不到。图片版权：Jorge Guerrero/法新社 – Getty Images
不过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在社交媒体坐拥 3 亿粉丝，所以它也算是一个国际性机构。它的体育场周围悬挂着数百幅来自加泰罗尼亚以外粉丝俱乐部赠送的锦旗。
在某些独派人士看来，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的球迷遍布全球，这表明，维持加泰罗尼亚的身份标签不会影响其国际知名度。学者马里·帕斯·巴里贝拉（Mari Paz Balibrea）曾就巴塞罗那及其声名远播的足球俱乐部发表过多篇文章，他说：“有现实证据表明，巴塞罗那有能力自力更生。”
不过游走于国际化和本土身份之间，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的这种骑墙态度最后让它两面都不讨好。周三晚上，不满巴托梅乌未明确支持加泰罗尼亚独立，一批球迷聚集在俱乐部的体育场外，高喊口号，要求其辞职。
一名球迷说，在弗朗西斯科·佛朗哥将军（General Francisco Franco）的独裁统治时期，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是加泰罗尼亚人抵抗中央政府压迫的象征。虽然佛朗哥已经去世 42 年，不过它应该继续维持这种抵抗的姿态。
这位球迷名为塞尔希奥·桑奇斯（Sergio Sanchis），现年 47 岁，从事水资源管理的工作。他继续说道：“如果你不住在加泰罗尼亚，而且也没有在独裁统治下生活过，那么就很难理解现在的形势。”
不过对加泰罗尼亚以外的巴萨球迷来说，巴托梅乌的行为有点太过分了。胡安·卡洛斯·托莱达诺（Juan Carlos Toledano）是西班牙南部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球迷组织的副主席。他说，巴托梅乌这么做“没有尊重”巴塞罗那以外的球迷。
在加泰罗尼亚独立公投中，巴塞罗那的投票率明显低于加泰罗尼亚的其它地区，显示该地区选民对独立运动的矛盾心理。图片版权：Felipe Dana/美联社
托莱达诺在电话中说：“如果加泰罗尼亚留在西班牙，我会继续支持巴萨。一旦加泰罗尼亚独立，我就会放弃对巴萨的支持。因为我只想支持参加我们国家足球联赛的西班牙球队。”
这种紧张关系让一些人不禁担心，关于加泰罗尼亚独立的辩论会让巴塞罗那这座城市变得越来越不包容、越来越狭隘。
巴托梅乌说：“巴塞罗那人口非常多元，他们讲不同的语言，来自不同的地方。不过现在关于独立的纷争正在侵蚀这种多元化的思想。这个城市正在分崩离析。”
而其他人则认为分离主义运动与巴塞罗那的开放性和国际化视野并不相悖。
事实上，加泰罗尼亚公投有别于英国独立公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就是，加泰罗尼亚人普遍支持欧盟。
虽然欧盟对加泰罗尼亚的独立运动反应冷淡，不过它的存在让加泰罗尼亚人更容易为自己描绘出一幅置身于广阔的欧盟中的、独立的小国寡民形象。
对一些加泰罗尼亚人来说，这场独立运动不仅仅是一场挥舞旗帜，寻求身份认同的活动。前左翼议员安东尼奥·巴尼奥斯（Antonio Baños）是独立运动的主要支持者，他说，这场运动是一个后民族主义工程。
巴尼奥斯说：“这场运动中有典型的独立派人士，他们宣扬加泰罗尼亚的文化、语言和身份认同。不过它的成功之处还在于，它囊括了很多具有不同身份认同和观点的人士。这不是一场民族主义运动，而是一场关于主权的运动。”
让这场运动更为复杂的是，还有很多来自西班牙其它地区的人士的参与，巴尼奥斯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巴尼奥斯的老家在西班牙东南部，他说，他用西班牙语而不是加泰罗尼亚语思考问题。
巴尼奥斯组织了一个支持独立联合会，会员都是生活在巴塞罗那的西班牙外来人口。他说：“有些人虽然认同自己的西班牙身份，不过他们觉得古老的西班牙王国改革无望。独立是解决问题、改善生活的最好办法。”
不管她是否认同这种观点，巴塞罗那市长科洛觉得，关于独立的辩论不仅没有弱化这个城市的多元化，反而让它大大增强了。
她说：“多年以来，巴塞罗那一直作为地中海城市、国际化大都市而存在。成千上万的外来人口迁居到这里，寻求和平、对话和人权。现今情况依然如此。”
翻译 熊猫译社 夏鱼
题图来自 Wikimedia Commons
© 2017 THE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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